【盾冬】Steve的怀表（接复联4结局，1W6一发完）
又名：解开A4盾频频看怀表之谜
又名：不爱Bucky的Steve Rogers都不是真正的Steve Rog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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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写文，算是A4 fix-it吧，虽然嘴上说着无4发生，但始终还是想给自己写一个结局
全员存活设定，A4背景设定
脑洞来源于神秘博士，在神秘博士的设定里，Doctor可以把自己作为时间领主的人格储存在一个怀表里，然后像普通人一样生活。那么Steve的怀表里会不会也藏着什么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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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稍微预警一下
有全员指责A4盾的情节，并且基本是否定结局的，所以喜欢A4盾、觉得A4结局很好的就……慎入吧
冬寡友情向，鹰寡过去时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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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来干什么？”Bucky Barnes甚至不用回头，就已经感觉到了Natasha Romanoff此刻正半倚在他房间的门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他正在从自己本就不多的杂物里把属于Steve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挑出来，放到旁边的纸箱里，准备收拾完后就把它送到Steve如今在布鲁克林的公寓里，算是物归原主。这些东西充满了瓦坎达的生活气息，是那一段难得的平静而美好的时光的最好见证。只是被灭霸偷走的那五年时间改变了一切，比如曾经繁荣美丽的瓦坎达如今百废待兴，Bucky确定黑豹国王已经有足够多的事情让他焦头烂额，不需要再多一个破碎的家伙给他添麻烦了，便提出要待在纽约，暂时不再回去。T'Challa也非常领情，还好心地让人把Bucky当初留下的物品一股脑打包寄了过来。
又比如……Steve变成了一个头发花白，颤颤巍巍，看起来比当年打血清之前的他更加脆弱的老头，搬到了一栋采光很好的小公寓里，准备度过自己平静的退休生活。
“哇，你可比我记忆中的James Barnes冷淡多了。”Natasha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说道，眼神还是没有从Bucky身上挪开。
“我很好，如果这就是你关心的问题的话。”
“省省吧，我不是你的那位美国甜心，你不用在我面前……”Natasha说到一半，像是自觉失言，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我真的很好。”Bucky看着她，像是有点哭笑不得，“Steve有权利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我支持他的一切决定，而且这是他应得的。”
“你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了。”Natasha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五秒的时间过去，Steve没有重新出现在时间机器的中央时，Sam Wilson和Bruce Banner博士都大惊失色，生怕是哪里操作有误害死了美国队长，只有Bucky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反而是在看到Steve坐在湖边岣嵝的背影时，才显示出了一点惊讶的神色。
“当然。”Bucky冲她挑了挑眉，“如果你像我那么了解Steve，你就会知道Peggy Carter在他心中是多么的特别。你知道，当年我们还一起打仗的时候，Steve就已经像个傻小子一样，偷偷把她的照片放在怀表里了。”
Natasha知道Bucky是看到了那个怀表。那个装着Peggy Carter的照片、Steve Rogers从不离身的怀表。
“好吧，关于那个怀表，我得说——”
“——我想，当初错过和她的约定，就是Steve心中最大的遗憾。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去弥补这个遗憾，我当然会为他高兴。”不知是不是为了盖过Natasha的话，Bucky也突然提高了音量。
“随便你怎么说。”Natasha像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不过在你最终情绪崩溃之前——”
“我没有情绪崩溃。”
“——我想我有义务告诉你一些关于Steve的事情。”
Bucky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皱起眉头：“Steve？他怎么了？”
“实际上，复仇者联盟正打算召开一个会议来讨论这个问题，并且需要邀请你来参加。”Natasha轻轻地说道，“我们一致同意，在那之前有必要由我来给你补充一点背景知识。”
“Steve到底出了什么事？”Bucky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开始感觉到一种久违的焦虑。只要牵涉到Steve，他就永远没办法镇定。
“现在的Steve Rogers其实并不是真正的Steve Rogers，”Natasha深吸了一口气，“或者说，不是完整的他。”
“谁干的？九头蛇吗？”Bucky全身的肌肉一下子肉眼可见地紧绷了起来，显得愤怒而充满戒备。
“是我们干的。”
五年前，那场惨烈的大战终于落下帷幕。灭霸赢了。复仇者们失败了。
一半的人口消失这个残酷的事实并不足以让剩余的人团结起来。社会秩序一团混乱，许多流离失所、痛失所爱的人变成了新的不稳定因素，暴力事件呈几何级数增长。而随着一半的超级英雄消失，地球的防御力量大大削弱，外星侵略者也把这视为实施攻击的最佳时机。因此同样遭受沉重打击的复仇者们并没有时间沉湎在失败的痛苦之中，他们还要守护活下来的人，守护这个地球。
美国队长Steve Rogers的拼搏精神格外令人敬佩。他在灭霸事件中失去了自己最亲爱的朋友，却没有把一分一秒的时间浪费在哀悼上，相反，他孜孜不倦地奔走于各个战场之间，无论是解决恐怖事件，还是对抗外星大军，美国队长都从不后退，永远冲在第一位，轻伤不下火线，坚持直到战斗的最后一刻。
然而在Steve第五次身受重伤性命危殆，经历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抢救才脱离生命危险之后，首先是Natasha，终于发现了不对劲：驱使着Steve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冲在最前面的，不只是无上的勇气，还有强烈的自毁倾向。他每次上战场都不顾自身性命，有时甚至是故意去面对不必要的危险，而伤势之重，普通人必定当场死亡，就算有血清加持，神盾局的科学家也表示活下来全靠运气。
她这时才意识到，Steve没有把失去Bucky的悲痛化为战斗的力量，他从来没有接受过Bucky的死亡。任何一次的死亡。
2
“不会的，Steve不是那样的人。”Bucky粗声粗气地打断了Natasha，“好吧，我承认这家伙经常打起架来不要命，我们小时候他就是这样了——但是他是我见过最坚强最固执的人。”没有什么可以打败Steve Rogers。
“当年你从火车上掉了下去，两天之后Steve就驾着飞机撞向了冰山。我看过神盾局的资料，他们找到那架飞机的时候，逃生装置还是完好的。他甚至没有尝试去使用它。”
Bucky瞪着她，没有说话。
“你不在那儿。”Natasha把声音放得轻柔了许多，“这不是你的错，但是你没有见到他的状况有多糟糕。
“最严重的那次，Steve为了保护我们的一个特工，直接被那些外星怪物的武器射中，他的身体几乎被撕裂成两半。Thor立刻把他带回了阿斯加德，动用了神域的力量，这才保住了Steve的性命。”Natasha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失去Steve Rogers的可能与他们如此接近，那种恐惧让她现在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Bucky的情况比她还要糟糕，听到Steve差点就会死去，他的脸色变得煞白，似乎有人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Natasha明白她所说的这些事会让Bucky感到多么的痛苦和无力，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直到他的急促呼吸有所缓和，才继续往下说。
“复仇者联盟——或者说，剩余的复仇者都同意，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我们不能失去Steve Rogers这样的挚友和领袖，复仇者联盟和这个世界不能失去美国队长。我们向X战警的Xavier教授求助——X战警就是一群由变种人组成的超级英雄，Xavier教授是他们的导师之类的，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找几本漫画……”Natasha怕Bucky听不懂，好心地加上了一番“X战警是什么”的解释。但Bucky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他直直地看着Natasha，只想知道他们到底对Steve做了什么。
“Xavier教授告诉我们，Steve的自毁倾向源于他的创伤经历，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他的创伤记忆封存起来。但Steve的情况实在有些特殊，”Natasha预感到这部分内容会让Bucky怒不可遏，于是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语速，“仅仅抹掉瓦坎达大战的记忆并不足以抑制住他的自毁倾向，所以我们不得不把他一部分记忆和感情都一并封存起来。我猜我们拿走的东西太多了，这甚至改变了他的人格……”
“你们干了什么？”果然，话音刚落，Bucky就咄咄逼人地开了口，他颤抖的声音中满是压抑的愤怒，“你们没经过他的同意，就把他的脑子敲开来，搞得一团糟，夺走他的记忆和感情……”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到最后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他不怀疑复仇者联盟的初衷是好的，但作为一件被洗脑了七十年的武器，Bucky太知道脑袋被打开，属于自己的记忆和感情被夺走，又被塞进一堆别的东西的感觉是多么痛苦，而他无法忍受Steve要经历这样的痛苦。
“我知道这让你想到了什么。”Natasha的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却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相信我，也许别人不会懂，但我懂。我向你保证，不是那样的。Xavier教授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心灵超能力者，他帮助过很多的人。封存创伤记忆，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如果不这样做，我想我们在有能力把你们带回来之前就失去Steve了。”
Bucky依然冷冷地看着她，全身绷得笔直，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冬兵专有的战斗表情。Natasha只是迎着他的目光，确保自己的眼神尽可能地真诚。最终，她感觉到Bucky身边的气场缓和了下来，他的戒备状态也消失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做了什么？”Bucky哑着声音问道，依然是充满了怀疑。
“这些问题就要让专业人士来回答你了。”Natasha又恢复了带点轻快的语气，“正好，差不多到开会的时间了，我们走吧。”
3
复仇者基地被灭霸和他的军团毁了个一干二净，复仇者们只好重新在旧址Stark大厦驻扎下来。大厦已经基本被搬空了，会议室里连张桌子都没有，先到的人就从旁边的办公室里拖来几张布满灰尘的高级皮革靠椅坐着，大眼瞪小眼。
Bucky和Natasha走进去，他们就像劫后余生的真正伙伴那样互相问候示意。Bucky看到了Clint Barton，Banner博士，那个可以随时变大变小的家伙叫Scott Lang，Wanda Maximoff虽然看起来除了过分漂亮之外与普通女孩无异，但她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旁边浑身紫色、身着披风的人形物体叫Vision，据说正在和她谈恋爱。还有Sam Wilson，新任的美国队长，虽然经常和Bucky呛声，但他知道这位黑人兄弟是Steve最坚定的盟友之一。Bucky感觉有点怪异，老实地讲，他和复仇者联盟的人都算不上太过熟悉，甚至曾经和其中几个大打出手。但是他们都曾和Steve并肩作战，照看他的后背，给予他温暖和支持，所以Bucky还是发自内心地感激他们所有人。
“你好，Barnes先生。”一位金发女特工走了过来，在Bucky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好，Carter小姐。”Bucky露出他一如既往的迷人微笑，这是他在面对美丽的女士时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我可以叫你Sharon吗？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叫我James。”
Sharon显得有点意外，她似乎没想到仅在数年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Bucky还会记得自己。
“我记得Steve亲吻过的每一个女孩，”Bucky不自觉地开了个玩笑，“大概是因为数量太少了。”
Sharon的神色顿了一下，然后敏锐地觉察到了Bucky探究的眼神。她把几缕金发拨到耳后，大方地说道：“Rogers队长是很好的人，我们相处得也很愉快。但第二次约会后Rogers队长就充满歉意地告诉我，他已经心有所属。”她的语气变得不自然起来，“我想后来我们都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Bucky愣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Steve已经从Sharon的约会对象摇身一变成为了她的姑父。这可太有戏剧性了，自从Steve站上那台时光机器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发笑的冲动。但Bucky也必须把那种想要跟Sharon感同身受的冲动和涌现自心底最深处的悲哀压抑住。毕竟，从他在Steve告别时的眼神中意识到Steve打算回到过去度过没有自己的一生的时候开始，Bucky就下定决心要像一个真正的好朋友那样为Steve高兴了。
“Sharon，你知道决定留在过去的那个人不是Steve。”Natasha不知什么时候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她轻轻地把手搭上Sharon的肩膀，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看向Bucky，似乎也在把这话说给他听。
“我知道。”Sharon叹了口气，“但……那是在更久以前。远在灭霸来到之前，我和Steve就已经没有发展下去的机会了。”
两位女特工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
Bucky没有再去听她们在说什么，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刚走进来的男人身上。Tony Stark穿着高档西装，脸上却满是伤痕和疲惫，手臂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他也第一眼就看到了Bucky。冰冷的眼神在他的身上停留了数秒，生硬而疏离，但Bucky愧疚而又惊喜地发现，那里面已经不再有仇恨了。
“Thor和Danvers在外太空执行任务，不用等他们了。”Tony移开了目光，朗声说道，“我们开始吧。”
4
Tony的身体还太过虚弱，主持会议的任务就交给了Banner博士和Scott Lang。
“大家好，”Banner博士推了推眼镜，有点拘谨，“相信大家都知道了，我们今天在这里，是因为——因为——Rogers队长做出了一个出乎我们所有人意料的举动。”尽管Steve实际上已经退休，但大家有时还是会习惯性地叫他“Cap”或者“Rogers队长”。
“我猜博士的意思是，Steve Rogers变成了一个自私又懦弱的胆小鬼。”Tony毫不留情地插嘴道，“我得说，那并没有太出人意料。”
Bucky 并不希望再次和Tony陷入争吵，但对于Steve的保护本能一瞬间还是占了上风：“Steve不自私，他也不是胆小鬼。”
“认真的吗？这个时候你还维护着他？”Tony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伤口的疼痛，显得有点扭曲，“你那亲爱的老伙计显然没有打算改变你被折磨七十年变成杀人机器的命运，或者是我的父母被他最好的朋友杀死这个事实——当然了，还有什么能比回去和自己心爱的姑娘跳一支舞，度过所谓平凡美好的人生更重要的呢？”
Bucky被刺痛了。Tony的话像一把利刃，直接挑开了Bucky一直不愿意正视的一个事实，那就是Steve在享受着他那些被夺走的时光，和妻儿度过他梦想中的、再也没有遗憾的人生的时候，一刻也没有想过他，Bucky，正在被洗脑，被折磨，被逼着犯下一桩又一桩让他至今夜不能寐，让他再也无法与Steve一同站在光明之下的恐怖罪行。Steve一刻也没有想过，或许Bucky的人生也被夺走了。
Natasha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探过身来又握住他的手，低声说道：“你要知道，那不是他……”
“这样说不公平，我们甚至都不知道那还是不是Rogers队长了。”Wanda也适时地开口解释，“我回来之后跟教授谈过，Rogers队长的情况很特别。他的创伤记忆表面上是在与灭霸的大战中失去最亲密的伙伴，而实际上，这与Rogers队长此前的人生经历，和他的记忆和情感中的核心部分是紧密相连的。他的自毁倾向，实际上从Barnes中士在40年代坠下悬崖开始，就已经埋伏在潜意识之中了。这一切的根源，实际上是Rogers队长对Barnes中士所怀有的强烈的感情，还有对于失去他的恐惧和痛苦。”她有点不安地看向了Bucky，后者紧皱着眉头，专心地听着，“所以，教授认为，仅仅把他最近的这次创伤记忆抹掉是不够的，到处都是哀悼的人群，相似的情景随时都会触发相关的记忆。当然，我们也不能把Barnes中士整个人的存在抹去，这样留下的空洞过于巨大，首先就会毁掉Rogers队长本人——”
“所以，Cap不能再爱他的Bucky了， 因为他的爱太过强烈，甚至会反过来毁掉他自己。”Scott不合时宜地打断了Wanda的论述，语气中满是赞叹，“天哪，这真的是太感人了。”
Natasha和Wanda默默交换了一个赞同的眼神。
“所以，我们只在Steve的记忆里留下一个模糊的Barnes中士的形象，而把他对James Barnes本人的强烈的感情，他们大部分的共同经历，连同他的创伤经历一同封存起来。”Banner博士尽职尽责地阻止了他们继续跑题，“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从X战警的Xavier教授那里得到了很多的帮助。他还改造了一只特殊的怀表，用来暂时保存我们从Steve那里取走的记忆和感情。用一个文艺的说法来形容，那就是这只怀表里藏着Steve的一片灵魂。”
“就是那只装着我姑妈的照片的怀表吗？”Sharon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在美国队长纪念馆里见到过，介绍里说队长二战期间总是会随身携带这只怀表，这也是当年他牺牲时唯一的遗物。”
“是的。”Wanda点点头，“我们需要把它伪装成一件Rogers队长可以随时带在身上，无论是他本人还是其他人都不会产生怀疑的物品。还有什么比他曾经用过的怀表更合适的呢？”
“说真的，你们当初应该先问问我。”Natasha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我就可以告诉你们这只怀表一直待在美国队长纪念馆里说明了什么问题。”
Banner博士像是没有被打断过一样，又看向了Bucky，用真挚而略带悲伤的语气说道：“我很抱歉，Barnes先生，但我必须要诚实地告诉你，虽然Steve还会记得作为他童年玩伴以及咆哮突击队最优秀的狙击手的Bucky Barnes，还有他为国捐躯、光荣牺牲的部分，但他不会再感到痛苦，只剩下美国队长对于战友牺牲的缅怀和感伤。而现在的你对于Steve来说，只是一个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普通特工。他不知道你作为冬兵的过往，也不知道你就是他记忆中的Bucky Barnes。”
这没什么好抱歉的。Bucky的内心反而平静了下来，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吗？Steve本应该拥有那么光明和幸福的人生，他不应该被那些属于冬兵的沉重过往所累。现在Steve的记忆里只会有最好的Bucky Barnes，那个爱说爱笑的布鲁克林青年，为国捐躯的热血战士，那个没有被阴谋和鲜血玷污过的Bucky Barnes。这对Bucky来说已经足够好了。
5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Steve他会做出……他所做的事情，是因为他根本就忘了Barnes是谁吗？”Sam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对他来说，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当Steve把盾牌交给他的时候，巨大的荣幸和喜悦让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去想这意味着什么。
“Sam，我们都知道Steve选择你是因为你的能力，你会成为出色的美国队长的。”Banner博士温和地说，“但是从今天我们要在这里开这个会议来看，我们当初确实没有充分考虑到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们的性格在很大程度上是和我们的经历相关的。James Barnes在Steve的成长和人格形成的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显然比我们能想象的还要重要得多，当我们把他们之间的感情和经历拿走之后，Steve的性格就发生了我们预想不到的变化。”
“这可真是不小的变化。”一直没有说话的Clint冷笑了一声，“如果说现在这个Rogers不知道Barnes被改造成冬兵，那么我可以理解他回到过去却没有尝试救他。但是潜伏在神盾局里的九头蛇呢？Stark的父母呢？针对JFK的暗杀呢？我们跟这些罪恶斗争了几十年，美国队长却任由它们在眼前发生什么都不做？我想我大概要难得地同意一下Stark的说法了。”他的语气依然平稳得冷酷，但以Clint的标准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激烈的责备了。
“嘿，别这么说。如果Steve当时可以阻止这一切，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Sam还是保持着对Steve一贯的忠心耿耿，他看了看Clint，又看向众人，“但是时间旅行不是有很多规矩什么的吗？比如不能随便干涉历史之类的？”
“很抱歉，但……不是这样的。”Banner博士和Scott对视了一眼，最终由Scott向他们抛出了又一个残酷的事实，“这跟我们回到过去取宝石的行为不太一样。我们可以在事后回到取走宝石的精确时间点去归还宝石，这样理论上宝石就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时空，即便我们的穿越行为会造成一点时间的裂缝，但这些都可以由时间本身自我修复。而Cap……Cap在过去停留了将近七十年之久，这对时空造成的撕裂是无法愈合的。他的存在已经变成了历史的一部分，也就是说，并不是这些事情已经发生过了所以他什么都不能做，而是正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做，这些事情才发生了。”
Natasha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打破了会议室里混杂着各种情绪逐渐发酵起来的沉默：“各位，让我提醒你们一个事实，做出这样决定的人并不是我们熟知的Steve Rogers，是我们把他变成这样的。所以，我想，我们对此都有责任。”
“没错，而且，现在我们最主要的问题也不是讨论这是谁的错。”Wanda也跟着表示了赞同，但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而是我们现在到底该拿Rogers队长怎么办。我们原本打算，等这一切结束之后，就把我们拿走的那些记忆和感情还给他。但是，Rogers队长在过去停留的那七十年时间已经完全足以让他从剩余的部分里发展出一个独立完整的人格，如果这个时候解除封存，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不知道他现在的这个人格会不会消失，或者……以Rogers队长现在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支撑得住那么多那么强烈的情感。”
“我认为我们应该把那些记忆和情感还给他。”Banner博士推了推眼镜，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拿走了属于他的东西，这本来就是不公平的，现在我们要弥补我们犯下的过错。至于Steve的身体状况，我这里有全套的仪器可以全程监测，他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我们具体要怎么‘还给他’？”Scott提出疑问，“让Cap对着怀表大喊三声‘我爱Barnes’吗？”
“这个想法不错，也许下次我会提醒X战警参考这个设计。”Natasha打趣道。
“很简单，”Wanda则认真地回答了问题，“怀表里有一个情感抑制器，只要把怀表拆开，破坏掉抑制器就行了。”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表示异议。然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了Bucky身上，似乎要由他来做最后的定夺。
“不。”Bucky站了起来，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6
“我已经说出了我的理由，并且不打算改变主意。”Bucky无奈地看着赖在他房间里不肯走的Natasha。
Natasha盯着他，她承认Bucky给出的理由很有说服力——就算真的成功了，已经发生过的一切也无法再改变，只会让真正的Steve Rogers陷入对自己不作为的痛苦和悔恨之中。Steve要再一次忍受灵魂被困在一个弱小的躯体里的无力，并深知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直到死亡带来解脱。最终受到惩罚的，还是那个真正的、高尚的Steve。这太过残酷了。
Natasha确信Bucky不会让任何人这样对待Steve，正如她确信这不是他反对的真正理由。
“你不相信Steve真正爱的人是你。”Natasha目光锐利地抛出了自己的见解，“现在你可以相信，Steve选择了一个没有你的生活只是因为他忘记了你是谁，但你害怕真相不是这样。你害怕真正的Steve Rogers也会抛下你，就像你之前以为的那样。”
“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Bucky微笑着摇摇头，“Steve现在很好，他平静而快乐，度过了一段真正美好的人生，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你知道吗，从差不多八十年前开始，我就愿意付出一切来让Steve过上这样的生活了。”
“即使现在这个Steve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你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人了吗？”Natasha眯起眼睛，尖锐地问道，“告诉我，如果当年的Steve也是这么一个抛弃责任和朋友，只想过自己的生活，对发生在眼皮底下的坏事不管不顾的人，你还会爱上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吗？”
“Steve不是这样的人。”Bucky皱起眉头，像是条件反射一样蹦出这句话。
“所以你也知道，现在这个并不是真正的Steve Rogers。”Natasha步步紧逼，“真正的Steve Rogers会爱你，James。他爱你。”
“这重要吗？”Bucky叹了口气，“这什么都不会改变。什么都不会。Steve现在真的很快乐，我为什么会想去夺走他的快乐呢——”
Natasha注意到这已经是Bucky第三次说“快乐”这个词了。她觉得自己发现了问题所在。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给了你一种‘Steve的人生没有你会更幸福’的印象，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你是错的。”
她又开始说起她和Steve、Sam一起流亡的那几年。其实根本不需要Natasha来说，这些记忆在Bucky的脑海里还那么鲜活，就像发生在几天之前一样——好吧，对于Bucky来说，这一切确实都还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他还记得和Steve的那些没完没了的视频通话，屏幕那头的Steve穿着破损的制服，脸上满是泥土和汗水，不时还会有擦损、刮破的伤口和风干的血迹，永远挂着大大的笑容。他们还像当年在布鲁克林大街小巷那两个一天到晚没头没脑地奔跑的傻小子一样有着说不完的话，开着别人都听不懂的玩笑。
有时，任务之间的间隔时间长一点，Steve就会跑到瓦坎达来待上几天。他们会并肩躺在草地上，只要找对那个特定的角度，就能看见瓦坎达的星空有不一样的美，他们可以看好几个小时，一言不发。Steve会脱下那身沉重的制服，换上轻便的民俗服装，和Bucky满山坡地赶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都拉得很长。
那永远会是Bucky心中最美好的回忆。他觉得，在自己经历了那一切之后，还有资格去拥有这样平静美好的回忆，已经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幸运了。
“……那些日子，是我见过Steve最开心的时候了。你不能替Steve决定是什么让他快乐。”
Bucky没有打断Natasha，他耐心地听着她讲完，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问道：“那你替Clint Barton决定了吗？”
Natasha看起来像是一下子被噎住了。
“我想，这说明我们都知道，事关我们所爱的人，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Bucky温柔地笑了起来，“Natalia。”
“那你怎么办，James。”她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你会难过的。”
Bucky用力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放心，你的教官还没有脆弱到马上要去自杀的地步。Fury快要把我的电话都打爆了，”他拍了拍放在旁边，已经贴好封条的纸箱，“等我把这些东西还给了Steve，也许我会考虑重新接活。”
“好吧，至少答应我一件事。给Steve一个机会。”Natasha明白自己已经不可能再说服Bucky，她退了一步，“给他一个找回自己的人生，找回真正的快乐的机会。”
Bucky挑起眉，不解地看着她。
“你不许去偷Steve的怀表。”看到Bucky一脸阴谋被揭穿的懊恼，Natasha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也不可以诱惑Steve——无论用什么——拆开他的怀表。”显然，他也看穿了Natasha的计划，“这件事情，只能由Steve自己来决定。”
“一言为定。”
7
Steve Rogers的退休生活，比他自己所能想象的更加普通和平静。他还是保持着在军队里养成的良好的作息习惯，起床之后，早餐的标配是浓茶、单面煎蛋和一份报纸，然后去给阳台上的花浇浇水。
Steve现在有大把的空闲时间了。他经常在上午出门，用摇摇晃晃的步伐慢慢地走过布鲁克林的大街小巷，累了就在马路旁的长椅上坐下，静静地打量着阳光把建筑物的轮廓投射到地上的影子，看看嬉笑打闹的孩童。他离开这里太久了，有关布鲁克林的记忆已经变得非常模糊，但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他还是选择了回到这里，也许这就是家乡的魔力吧。
下午他会作画。现在的Steve已经没有精力再花三四个小时去创作一张精美的素描了，于是他就画自己记忆中的人和事。他画的人像大部分都是Peggy，另外还有一个身穿军装，却没有脸的青年。Steve不知道这是谁，Peggy告诉他，他画的可能是他曾经的童年玩伴Bucky。Bucky很久以前就在战争中牺牲了，Steve甚至记不清他的相貌，但神盾局的心理学家告诉他，人们是不会真正忘掉对自己很重要的人的，他们始终会以某种方式，在我们的心里和记忆中存在着。
以前在复仇者联盟的一些队友偶尔会过来看望他。Natasha和Sam来得最多，他们会坐下来，和他一起喝上几杯茶，聊起那些共同战斗的时光。但Steve总觉得他们在他面前有些过分小心翼翼，像是害怕一不小心就会说错什么或者说漏嘴。
每当他委婉地提出来，Natasha就会满不在乎地笑笑说这是当间谍当久了的职业病，Sam则开始用一种夸张的方式大声抱怨美国队长的工作真不是人干的，不知道当初Steve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Steve也就没有继续追问。没错，他们已经是最好的朋友了，但Nat和Sam也还是有权利保有自己的小秘密的。虽然Steve一直很羡慕那种完全坦诚、没有隐瞒、全身心信任和支持彼此的感情，但他也明白，这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
到了晚上，Steve会准时打开电视，收看九点半的新闻播报。这更像是一种习惯，他一般都不会怎么认真留意新闻的内容，然而今天似乎出了什么大事，几乎所有的新闻台都在滚动播放同一条新闻：
“……在本次复仇者联盟和神盾局联合行动中身受重伤的James Barnes特工在送院抢救十五小时后宣告死亡……”
“……James Buchanan Barnes，已知身份为美国队长Steve Rogers在二战时的副手以及前九头蛇杀手冬日战士……”
“……随着最近九头蛇的内部档案曝光，冬兵的过往浮出水面，公众开始对于神盾局招募James Barnes的决定产生质疑和不满……”
播报员用柔美却不带感情的声音念出早已写好的台词，屏幕上则配合地播放着他被从一片爆炸过后的废墟中抬出来的画面，还贴心地在画面的左上角展示出了James Barnes二战时和冬兵时期的照片
Steve死死地盯着那两张照片，还有James Barnes这个名字。记忆中有什么被埋得很深很深的东西在蠢蠢欲动，Steve开始心跳加速，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全身不停地颤抖，冒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Steve知道，这是又一次惊恐发作。他先试着让全身的肌肉放松下来，以减轻灼痛感，这是他从前两次发作中得出的经验。第一次是在新闻上看到肯尼迪总统被暗杀，第二次则是得知Howard和Maria不幸遇到车祸身亡的消息。那时还有Peggy在身边，她会紧紧抱着他，轻声安慰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而现在Steve只能靠自己努力去找到呼吸的节奏了。
然而这次的惊恐发作似乎比前两次来得更加剧烈。他的症状并没有开始缓解，那种似在梦中的不真实感反而愈发强烈。Steve干脆闭上眼睛，开始回忆他和Peggy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时光：在阳光灿烂的公园里野餐，在悠扬曼妙的音乐声中相拥起舞，一起享用平凡而温馨的家庭晚餐，在月下漫步……
——许多陌生的回忆却开始涌进了脑海中。Steve正挂在一列飞驰前进的火车外，车厢的一侧被完全扯开了，他低头能看见脚下是万丈深渊，积雪没有覆盖到的地方露出了嶙峋的黑色岩石，呼啸的寒风夹杂着雪粒像刀子一样把他的脸刮得生疼，他的心也疼得像是被活生生扯开两半，却动弹不得。
——Steve觉得自己快死了，全身的骨头像是都被人打碎了一般，但他咬咬牙，硬是支撑着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这场仗还没有打完，他还有想要保护的人。天空中闪过一道惊雷，呼呼的风声穿过安静得可怕的树林，他站起来，看见站在不远处的Thor。雷霆之神目光呆滞地看着Steve，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神力与威严。
“Thor，发生了什么事？灭霸在哪里？”他听见自己在不停地追问。
“……Steve？”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Steve回头，却只看见那个人，连同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那一瞬间化为了灰烬。
“……Steve？Steve？”在失去意识之前，Steve最后的记忆就是Sam和Natasha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冲到了他的眼前。
8
“怎么会这样？”Natasha皱着眉头问Fury，他们此刻正站在重症监护病房外，Steve Rogers陷入昏迷已经有三个小时了。
“这是我们的疏忽。”Fury沉声说道，“新闻上到处都是Barnes死亡的消息，对于Rogers来说，这等于是重新经历他的创伤时刻。一旦创伤情绪被触发，Xavier教授当初设下的屏障就不再稳定，我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不知道，Rogers是会恢复所有的记忆，还是会再次开启自我保护机制，把这一切彻底忘掉。”
“……或者他到底还会不会醒来。”Sam担忧地望着病床上的Steve。
还好Steve并没有让他们担心太久，两个小时后便脱离了危险，逐渐恢复了意识。清醒后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默，没有回答Natasha和Sam“你还记得什么”的问题，只是坚持要他们立刻把他送回家。
没有人能拗得过Steve Rogers。在征求了医生的意见，确认Rogers队长只需要好好休息，其他方面没有什么大碍之后，Fury局长只得大手一挥，同意让他回去。
Steve当然从来不会遵守医嘱。他回到公寓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拖出放在床下的纸箱，找出了那只已经布满灰尘的怀表。
他试图回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性地把怀表带在身上的。Steve推测，那应该是在瓦坎达和灭霸的大战之后，因为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记忆里出现了大片的空白和模糊，两者之间必定有所联系。
他本能地感觉到，这只怀表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是性命攸关的重要，必须无论何时何地都把它带在身上。而每当他翻开怀表，看见Peggy的笑容在早已泛黄的剪报上依旧那么明艳动人，内心就会涌起一阵柔情蜜意。天哪，他真的爱她的笑容。怎么能不爱呢？在她之前，还没有女孩对他这么微笑过。
所以，当Steve站上时光机器，回到遥远的、本该属于他的五十年代，看见活生生的、依然年轻美丽的Peggy就在眼前，他便毫不犹豫地决定留下了。为什么不呢？Steve Rogers的一生总是在无私奉献，他热爱国家和人民，热爱公民自由，热爱复仇者联盟，但Steve也想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去爱另一个人。他当然爱他的伙伴们，Natasha，Sam，有时他甚至还会爱Tony。但他也想要有一个人，一个能把他与自己的过往连接起来的人，一个在他还没有那么万众瞩目的时候就支持着他爱着他的人，一个可以成为他的私心，而并不总是关乎大义和道德的人。
他觉得自己的生命里本该有这么一个人的。
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自然不会像童话故事般美好，还有数不清的琐事和心烦气躁时的争吵，但Steve还是觉得自己很幸福。他得到了想要的一切，终于不再是孤零零的过时之人了。他甚至一度觉得，也许这就是这只怀表的意义：它是在告诉他，你要回到你的女孩身边去。
Steve没有再打开过那只怀表，因为他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怀念的了。
但他也说不清楚，或许，Steve是在害怕再次打开那只怀表。他每次把它拿在手里，都觉得它像是美满生活里的一个不和谐因素，仿佛在提醒着他，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上的。只要Steve打开这个怀表，梦境就会破碎，他就会失去现在自己拥有的一切，而不得不去面临那个赤裸裸的、令人痛苦的真相。
现在，2023年，头发花白的Steve Rogers独自站在自己的公寓里，手里握着这只冰冷的怀表，再次面临这样的选择：是糊糊涂涂地过完这一生，还是找出真相，哪怕那意味着自己过去七十年的生活都是一个谎言？
他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Bucky”这个名字。所有人都告诉他，Bucky是他童年的玩伴，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牺牲了。但是，Steve从来没有看清楚过自己回忆里的Bucky的面容，那些与他有关的回忆，也像是在水里浸泡了几十年一样模糊不清。
他又让思绪飘远了一点，James Barnes的形象就清晰地出现在了眼前。Steve只见过这个人几次，而且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七十年前的事了，却始终无法忘记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James的眼神。他总是在微笑的，但Steve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有那么悲伤的眼神。
除此之外，就是一片空白。Steve知道他应该有更多关于Bucky的回忆，正如他知道James Barnes和他记忆中的Bucky有着某种令人恐惧的联系。在过去的七十年里，这种记忆空白的痛苦和对于可能被掩盖的真相的恐惧时常萦绕着Steve，他不敢去抽丝剥茧，不敢去遵从自己内心深处那个疯狂嘶吼着要把怀表拆开的声音。
因为Steve知道，藏在怀表薄薄的铁皮里面的，不仅仅是全部的真相，还有火山爆发一样剧烈的情感，爱和痛苦，恐惧和悔恨，每一样单独都可以把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让他经受地狱永恒烈火一样的折磨。
然而这一次，Steve再也无法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了。几个小时前的那次惊恐发作留给他的是无数情感和记忆的碎片，它们锋利的边缘将Steve的大脑划得鲜血淋漓，而在这些碎片中间，则是“Bucky”的名字。只要轻轻一碰，都让Steve疼痛得无法忍受。
他找来了工具，决定把怀表彻底拆开来。
9
身为神盾局的局长和经验丰富的老特工，Nick Fury见识过无数常人难以想象的奇人异事，已经很难再有什么事情让他觉得震惊了。
然而这天，当他像往常一样悠闲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喝着特浓黑咖啡，浏览着那些无聊透顶的任务报告和调研结果的时候，无意间地抬起头，却透过玻璃看见了正值壮年的Steve Rogers——有着四倍肌肉的傲人身材，顶着一头凌乱而灿烂的金发，神色严峻。
Fury把刚喝进嘴里的咖啡全数喷到了面前的报告上。
一个小时后，他拿到了神盾局的科学家递交上来的Steve Rogers的身体检查报告。报告证明了，这位猛男确实就是他们的前任美国队长，已经接近两百岁的高龄老人Steve Rogers。原来，当初他们以为是频繁的时间穿越破坏了Rogers队长体内的血清结构，使得他的细胞代谢恢复到正常水平，所以他才会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变老。而实际上（他们用非常惊讶的语气写道），是那个封存了Rogers队长的记忆和感情的抑制器同样阻碍了他身体里的血清发挥作用，抑制的时间越长，血清的作用就越小。而这个抑制器被破坏掉之后，血清便得以正常发挥功效，将Rogers队长恢复到了变老之前的样子。
Fury盯着最后一句话，抑制器被破坏掉了。也就是说，Steve Rogers恢复了所有的记忆。而这个Steve Rogers此刻正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不动如山，表情严肃得像是有人拿刀在他脸上刻出来的一样。
“那么……是真的吗？”Steve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他整个人已经碎掉了，“Bucky他真的……”
“我很抱歉，Rogers队长。”Fury没有抬头看他。
“叫我Steve。”Steve闭上了眼睛，似乎说出下一句话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那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Barnes交代过我们，立即下葬，后事一切从简。”
Steve猛地站了起来，一瞬间Fury觉得他会把桌子掀翻，拆掉这间办公室，再把自己打一顿。然而，Steve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转过身，默默地走了出去。
走出门口，他看见Natasha在等着自己。女特工走上前来轻轻地勾住他的手臂：“走吧，Steve，我们去喝一杯。”
时间尚早，酒吧里人还很少。Natasha带着Steve在吧台旁挑了一个角落坐下，把最烈的酒全部点了几轮，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埋头喝酒，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这些，Nat。”终于，Steve晃着酒杯，打破了沉默，“可是，我喝不醉。”
“这可真是扫兴。”Natasha嘟哝着，还是把手中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她没有提起那个话题，也没有问他好不好。她知道，如果Steve想说的话，他自然会说的。
“这都是我的错。”他说。
“别犯傻了。”
Steve没有接话，他觉得这个场景简直熟悉得可笑。在那一天，Bucky掉下火车之后，他坐在被炮火摧残了的小酒馆里，也是这样一杯一杯地喝着酒，对前来安慰自己的Peggy说：“你知道吗，我需要做的只是抓住他的手。”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需要做的只是站在他的身边保护他。
剩下的时间里，他们再也没有提起过失去的那个人。Natasha陪着Steve一直坐到深夜，走出酒吧的时候，Natasha发现自己的脚步都有些踉跄了，Steve却还能稳稳地扶着她，看来他确实喝不醉。
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仿佛头顶上的夜空，然而那里面没有一丝星光，空洞无物。
Natasha真的担心了。Steve把她送到家门口，道了晚安就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她忍不住叫住了他。
“Steve，别折磨自己。答应我，你会好好地活着。”她恳求地看着他，眼睛里泛出泪光，“这是James最大的心愿。”
Steve呆呆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10
Steve Rogers坐在自己的公寓里。他没有开灯，也没有动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坐了多久。
被血清加强过的记忆力现在看来就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Steve无法阻止那些他曾经认为无比美好的平凡生活的回忆，与他在冬兵档案里看到过的一串串日期、鲜血淋漓的图片和触目惊心的文字描述重叠在一起，一遍遍地在脑海中播放。
Steve曾经以为，他犯过的最大错误，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在当年那列飞驰的火车上没有抓住Bucky的手。是他亲手断送了自己心爱之人的一生，让Bucky孤独一人承受七十年的痛苦和折磨。而他的记忆告诉他，他做的事情比这残酷得多。
当Bucky被洗脑，被改造，被剥夺属于Bucky Barnes的一切的时候，当Bucky成为黑暗中的杀手，双手沾满鲜血的时候，当Bucky坚韧的灵魂从杀手的躯壳里醒来却求救无门的时候，他，Steve Rogers，却沉浸在岁月安稳的幻觉之中，享受着阳光下平和安定的人生。有多少次，他徜徉在神盾局窗明几净的走廊上，却从来没有仔细倾听过那似乎从遥远的地下传来的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有多少次，他看见Peggy办公桌上的文件时只是目光匆匆一扫而过，却从来没有留意那里面是不是有佐拉的最新研究报告，是不是有一个不存在的房间用电量高得不正常？
当Bucky经历了无数的自我否定和怀疑，经历了被伤害和被利用，终于可以再次以Bucky Barnes的身份在这个世界立足，可以准备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他，Steve Rogers，这个承诺过会陪Bucky直到最后的人，却又将他抛下，让他成为这个新时代里唯一的、孤独的过时之人。
Steve可以想象到，如果他把这些话说给Natasha听，她一定会紧紧握住他的手，安慰他说：“Steve，我们都知道，那个人不是你。James也知道的。他从来没有责怪过你。”
是啊，Steve凄然地一笑，Bucky不会责怪我的。
因为他已经死了。
这是Bucky Barnes能给他的最严厉的惩罚。
这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布鲁克林的小房子，阳台上的鲜花，平静而不受打扰的日常，这是他曾经和Bucky说起过无数次的，以后要一起过的生活。可是没有以后了，先是灭霸夺走了Bucky，然后又是Steve亲手放弃了他们可能拥有的一切。
这一次，是真的没有未来了。
Steve用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滚烫的泪水落入了掌心。就像是有人用手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脏一样，痛苦令他发出了第一声啜泣。他以前总是憎恨命运，是命运将他和Bucky一次次分开来，是命运对Bucky毫不留情，将他打碎，夺走他珍视的一切，把他变成一件没有灵魂的武器。而命运的反击，便是把那冷冰冰的真相推到他的面前：是Steve亲自选择了度过没有Bucky的一生，是Steve对Bucky长达七十年的苦难视而不见，漠不关心。
这就是他的最终判决了：他要带着这个真相，度过一个更加漫长的、所失去的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的人生。
“Steve。”
Bucky再也不会用那种特别的腔调，温柔地叫着他的名字，向他微笑了。
“Steve，是我。”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窗口处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影，那人的声音和体型熟悉得令他心口发痛。
“Bucky……”Steve的嘴唇嗫喏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在这一刻，他甚至忘记了Bucky已经死了这个“事实”，那些在暗处疯狂蔓延了七十年的彻骨思念已经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
“我很抱歉，Nat说你状况很差。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Bucky焦躁地舔了舔嘴唇，但他没能把话说完，下一秒就被拉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里，力度之大差点把他的肋骨撞断。Bucky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打湿了，Steve正抱着他哭得浑身颤抖。
Steve就像绝望的落水者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紧紧地拥抱着Bucky，仿佛只要松开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直到Bucky忍不住发出了吃痛的吸气声，他才稍微松开了一点。
“你知道，九头蛇公开了很多我以前的档案……那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迹。”Bucky像是笑了笑，继续解释，“民众会要求审判冬兵的，神盾局的形象也会受到影响，于是他们趁我受了重伤，干脆伪造了我的死亡。”
“他——他们不能这——这样对你。”Steve还在抽泣，说出的话都断断续续的。
“这没什么。”他感觉到Bucky轻轻地摇了摇头，“刚好Fury那边有一个长期的卧底任务，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无论如何，Bucky Barnes这个人都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不，Steve想说，不是这样的，Bucky Barnes对我来说意味着，甚至重于世界上的一切。但是他的心太痛了，说不出任何话来。
长时间的沉默。Bucky任由Steve像一个任性的小孩一样紧紧抱着自己不放，只是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
许久，Steve像是终于冷静了一点，他放开Bucky，身体却几乎还是贴着他，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可以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我会去跟Fury申请。”Steve的声音极为沙哑，“我要跟你一起去出这个任务。我不会再离开你了，Bucky。”
对Steve来说，他们已经分开太久太久了。再多一分一秒，都是一种难以承受的煎熬。
“任务已经开始了，我今晚就会动身。我是来和你道别的，Steve。”Bucky低下了头，没有去看Steve那在黑暗中依然闪闪发亮的眼神。他不能承受那里面的破碎和痛苦。
Bucky在远离Steve。他不愿告诉Steve自己还活着的消息，现在还要离开Steve去执行一个会让他消失很长时间的任务。这很公平，当初是Steve抛下Bucky去过所谓的自己的生活，现在也轮到Bucky抛下他了。Steve咬着嘴唇，苦涩地想。
“别胡思乱想。”Bucky一如既往地看穿了Steve的想法，半是警告半是安慰地说道，“我会回来的。在我回来之前，别干傻事。”
Steve却没有回答那句像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一样的“怎么会呢，你把所有的傻气都带走了”。他只是又一次紧紧地拥抱了Bucky，在他耳边不停地呢喃，我爱你，Bucky，我爱你。
Bucky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再见，Steve。”他也轻声说道。
他们松开了彼此，站在黑暗的房间里，借着窗外凌晨三点的街道上微弱的灯光，长久地对视。然后，Bucky熟练地翻出了窗台，很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Steve依然站在窗前，沉默地望着Bucky离开的方向。他还有很多的话想说，他想恳求Bucky留下来，他想说，Bucky，你能原谅我吗。但是他想，现在他有一生的时间可以去弥补那本以为已经不可挽回的一切了，他可以用一生的时间，用行动去证明，真正的Steve Rogers永远会爱着Bucky Barnes。只需要等到Bucky回来，他的一生就不再是漫长而孤独的，就不再是命运的惩罚，而是上天的眷顾了。
Bucky会回来的，他相信。
他必须相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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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cky假死的梗来自漫画《恐惧本源7.1》
情感抑制器什么的灵感来源其实是dw里的cyberman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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